這是少年商學院(ID:youthmba)的第1395次分享,作者董一夫是耶魯大學本科生,紐約時報北京分社實習生,原文轉載自紐約時報中文網公眾號NYT教育頻道(ID:nytedu),我們已獲其授權。
“你是學什么專業(yè)的?”
大一下學期,我被聘為耶魯大學的校園導游,幾乎每次都要向中國游客們解釋這個問題——在耶魯,幾乎每天都有不止一個中國旅游團前來參觀,每個團都有20人之多,有領著孩子的父母,有前來度假的情侶,有第一次出國旅游的老人,假期時還有很多前來游學的中小學生。
我一般會講,“由于耶魯大學本科實行的是通識教育,學生們上三年級的時候才確定自己的專業(yè)。”
有些游客便會接著問,“那就是說,你前兩年都在上預科、補英語?”
有一次,我把游客對“通識教育”的這個問題作為“狀態(tài)”,用英語發(fā)到了Facebook上。豈料,我在耶魯的同學對此反響頗為熱烈,因為他們沒有聽過對耶魯大學的教育如此滑稽的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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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我決定選擇歷史專業(yè),不止一個游客勸我放棄
美國大學本科實行的“通識教育”,當然和“上預科、補英語”無關,而是指學校在課程設計上,要方便學生在各個知識領域都能有所涉獵。例如,耶魯要求其本科生必須在社科、人文、科學、定量分析以及寫作方面各選兩門課,并至少完成一門英語以外外語的中級課程。大部分專業(yè)所要求的專業(yè)課程的數量,只占畢業(yè)總學分的三分之一左右。
“至于我自己的專業(yè),我對歷史感興趣,想選擇歷史專業(yè)。”滿足游客們的好奇心,我一般還會這樣補充,但不止一個游客聽到后,都不失好心且語重心長地提醒我,“畢業(yè)以后要找工作的話,還是學經濟類或者理工科專業(yè)更好。”
在北京四中時,我讀的是理科,按照中國大多數家長的邏輯,選擇理工科“更合理”,但在耶魯接受兩年通識教育之后,我決定選擇歷史——過去兩年,我要廣泛涉獵、搞懂每個專業(yè)的內容及其發(fā)展方向,才初步發(fā)現和確定自己的興趣所在,進而決定了這個專業(yè)選擇。
“但是學歷史的話,將來能找什么工作呢?”游客們往往還要補一聲這樣的嘆息。
然而至少在耶魯大學,選擇一個專業(yè)并不等于選擇一個職業(yè)。就歷史專業(yè)而言,其課程設計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閱讀、寫作和分析思辨能力。若論就業(yè),除在校講授歷史以外,似乎并沒有所謂“對口”職業(yè)。但是,實際上,作為耶魯大學最熱門的專業(yè)之一,歷史專業(yè)培養(yǎng)的學生在世界范圍內勝任了各種各樣的重要工作。例如,美國前總統(tǒng)小布什在耶魯本科的專業(yè)就是歷史。
▋“耶魯的正門在哪里?”學習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耶魯大學的正門在哪里?”這是另一個幾乎所有游客都會問的問題,然而作為校園導游的我,總是難以作答。
這個問題有點“中國式”,在耶魯大學游客中心的導游詞中是無法找到答案的。類似的“中國式”問題還有不少。“你的SAT考了多少分?”“你有多少獎學金?”慶幸的是,對于這些問題,總會有游客替我“回答”,以保護我的隱私。記得還有一次,一個游客讓我比較清華北大和耶魯到底哪個更好。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有另外一個游客答道,“這可怎么比呢……”
而關于“正門”之問,每次我都以設問句作答,“耶魯分布這么廣、這么大的校區(qū),這么多門,以哪個門作正門合適呢?”我知道,這樣的解答,多少會讓游客失望。因為如果中國游客參觀一所中國的大學,在掛有校名的牌子、甚至?;涨暗恼T拍照,恐怕是游覽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
還記得兩年前去長沙路過國防科技大學時,看到的氣勢恢宏的學校正門,其使周圍人、景、物頓感渺小的巨大校門,令人過目不忘。這也難怪,古往今來,“門面”在中國有著異乎尋常的重要性。然而,如果把“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中的“大樓”替換成“大門”,又如何呢?
(國防科技大學正門)
是的,耶魯沒有正門,但實際上,每次導游我都會帶游客們在耶魯校園里穿過一個又一個門。多少次,我領游客們走過嵌在一幢紅樓里的標志性拱門——菲爾普斯門(Phelps Gate)。
進入大門后,映入游客眼簾的,是一個四周被城堡一樣的古建筑包圍的庭院,滿目的綠色,在樹上竄來竄去的松鼠,還有在草地上扔飛盤或橄欖球的學生……
“這里是耶魯大學的老校園(Old Campus),也是耶魯大學校園中最古老的部分。四周的建筑主要是大學一年級新生的宿舍?!?/span>
每當我介紹到這里,總有中國游客面露驚訝。聯想到一些在國內上大學的我的初、高中同學在大學一年級時的宿舍甚至上課地點,被安排在遠離學校本部的地方,我大體猜得到他們面露驚訝的部分原因。當然,還有些游客也許把耶魯想象成“學術的象牙塔”——其中盡是忙碌的身影,而目擊那些在草地上“不務正業(yè)”的學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實際上,在耶魯,學習只是整個大學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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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住宿學院囊括所有專業(yè)的學生
說到介紹學校生活,耶魯大學本科生實行的住宿學院系統(tǒng)(residential college system)也是中國游客最難理解之處。走出老校園后,再穿過一道厚重的鐵門,就踏進了另一個古色古香的庭院——布蘭福德學院(Branford College),耶魯12個本科住宿學院之一,二年級至四年級的學生住在學院里。
(耶魯大學布蘭福德學院一角)
“這個學院是學什么專業(yè)的?”幾乎每一次都會有游客馬上追問。
我向游客解釋說,每個“住宿學院”實際上只是學生居住的地方。這就是說,在一個住宿學院內,可能會囊括所有耶魯所設專業(yè)的學生。至于一個學生住在哪個學院,則完全是隨機分配的。
“為什么要隨機分配呢?”
每當我在答案中說出“多元”二字的時候,我都能看到許多游客贊許地不住點頭。是的,學校把擁有不同特長才能、不同興趣愛好,甚至不同思考習慣的人聚集到一個學院,讓他們在長達四年的時間里一起參與學院的正式活動和住宿生活中的非正式交流。
這樣不僅會拓寬學生的話題范圍和思路,也會讓不同專業(yè)背景的學生在交流中學會以更多角度看問題,形成包容的氣度和與不同專業(yè)知識背景的人討論問題的方法。當然,這種多元的交流與碰撞,不僅有益于大學期間的生活和學習,也必將有益于后學生時代的生活和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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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獎獲得者當大學生的住校輔導員
在耶魯的住宿學院中,除了有專業(yè)背景相同或不同的同學以外,每個學院還有一位院長、一位教務長、一位或兩位曾經是該住宿學院的學生,目前在學校任職的住校教授。這些學院的“核心人物”及其家庭與學生們一同住在學院宿舍里,學生們遇到學習或生活中的困難和困惑,都可以第一時間與其交流商討。
值得一提的是,我所在的布蘭福德學院的一位住校教授就是諾貝爾獎得主James Rothman教授,他因揭示了細胞運輸的精確控制機制而獲得2013年諾貝爾獎生理學或醫(yī)學獎。
(James Rothman教授)
講到這,不少游客察覺到布蘭福德學院中藏龍臥虎。但與此同時,一些游客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疑惑,似乎在問,如此“高大上”人物能為這個學院做什么呢?
其實,羅斯曼教授和他的夫人每月都會邀請近十名對科學感興趣的該學院學生到學校附近一家餐廳共進晚餐,并討論一個當今科學界的熱點話題。此外,他平時還擔任學院中一些一年級新生的導師。
聽到這里,游客感嘆的同時,也對羅斯曼教授欽佩不已,畢竟這在中國的大學里恐怕也是絕難想象的事情:一個術有精專,且可問鼎諾貝獎的大學教授,就是自己愿意從事“輔導員”式的工作,學??峙乱矔芙^這種“大材”“小用”、“浪費”人才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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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人懂耶魯的美和排名,卻忽略了耶魯的底蘊
每次我還會帶領游客進入耶魯大學的斯特靈紀念圖書館(Sterling Memorial Library),這是美國第二大的大學圖書館,擁有400多萬冊藏書。不過,每次踏入圖書館后,都會有游客輕聲問道,“這里是教堂嗎?”“這里允許照相嗎?”
(斯特靈紀念圖書館)
原來,斯特靈紀念圖書館酷似教堂的哥特式建筑設計風格所呈現出的莊嚴與宏偉,足以讓游客肅然起敬,其中不少人甚至會虔誠地施屈膝禮。古老的建筑,遠道而來的游客,靠在沙發(fā)上看書或坐在電腦前學習的學生,這一時空際會的情形,都帶給人獨特而厚重的歷史感。
耶魯校園游的最后一站,是耶魯大學著名的百納科古籍善本圖書館(Beinecke Rare Book and Manuscript Library)。這個圖書館不僅建筑設計舉世聞名,還藏有上百萬部價值連城的古籍,如1455年左右出版的西方世界第一本活字印刷品——古登堡圣經,以及牛頓在耶魯大學建校初期親自贈予的巨著《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等。
“這些書學生可以借嗎?”有一些游客帶著一些諷刺的口氣問道。據他們的經驗,這些古籍可能僅僅是供耶魯校園導游們用來吹牛的“鎮(zhèn)館”藏品,然而我會解釋道,實際上,除了極個別像古登堡圣經那樣的絕世珍寶,其他絕大部分古籍則更多的是學術研究的工具書。耶魯大學師生只要有學術研究的需要,都可以申請借閱此圖書館內的珍貴古籍,在閱覽室內進行翻閱。
講到這里,幾乎每次都會有游客禁不住發(fā)出類似的感嘆:“在這里學習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你太幸運了!”是呀,很多人只看到耶魯大學的美景或相關數字,卻沒有深入體會過耶魯的底蘊——這對于有志進入頂級大學就讀的小同學們,不是更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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